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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4章 歡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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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廂, 瓜爾佳氏恍恍惚惚地出了宮,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,過了一會兒, 唇角都快咧到耳後根去了,抑制住驚喜的表情, 迫不及待地回了府。

傅恒今日休沐,不必輪值,恰有難得的一段空隙,此時正捧著書, 靠在軟椅上悠閑地讀著。

白日亮光從窗楹透過,他留著薄薄的一層短須,容貌與皇後三分相似, 微微含笑, 顯得有些溫柔,讓人半分也瞧不出領兵的殺伐之氣來,任誰都會將他認成滿腹經綸的讀書人。

書房來人卻沒有通報的時候,傅恒似有所感,擡頭望去, 見夫人滿面春風地行來,心下有些詫異, 問道:“今兒怎麽這麽早回府?娘娘一切可安好?”

從前她進宮的時候,皇後娘娘都會留一頓晚膳,照夫人所說,她恨不得留宿長春宮才好。

“娘娘一切安好, 還賜下了許多賞賜。”瓜爾佳氏笑吟吟地道,施施然坐在榻邊,“這麽早回來, 自然是事出有因……我同娘娘說了福隆安的事兒。”

啪嗒一聲,傅恒的書掉在了地上。

他楞了一瞬,卻顧不得撿了,不讚同地皺眉道:“尚公主的事?你怎麽這麽心急?還不是時候……”

前幾日,夫人告訴他,福隆安想迎娶和嘉公主,傅恒當即就震驚了。

實在是他的二兒子,榆木疙瘩似的,絲毫不開竅,腦子裏哪有情情愛愛這根弦?

好不容易鐵樹開了花,他的心情與夫人是一樣的,就算前路再艱難,他也得爭上一爭,爭得公主這個兒媳婦。

萬一福隆安真的打光棍,傷的還不是他這個老父親?

夫妻倆徹夜未眠,激動地討論了好長時間。

傅恒思索了好久,說,我們得從長計議。

先探探萬歲爺和皇後娘娘的口風,夫人明日遞牌子進長春宮去,先誇一誇福隆安,說一籮筐他的好話,並暗示他的婚事還沒有著落,請皇後娘娘做主……一步一步循序漸進,過幾日,我便去萬歲爺那兒,旁敲側擊一番。

他主張拉長戰線,慢火燉青蛙,安撫萬歲爺嫁女兒的怒氣,並對自己的法子有絕對的信心。

他千算萬算,算無遺策,卻漏算了夫人的心急程度。

瓜爾佳氏慎重點頭,第二日醒來,忽然覺得丈夫的方法不行。

公主兒媳乃是香餑餑,若是慢一步下手,二兒子就要痛失所愛,她怎麽忍得了?

到時候傷心落淚,後悔不疊,卻沒有挽回的機會了。

她下定決心,今日進宮,便和娘娘提一提尚公主之事……

誰能知道,快刀斬亂麻的法子,還真的有用!

她不僅沒有遭到訓斥,還得了準信,心裏的大石頭砰地落下,狂喜過後,走路都身輕如燕起來。

聽見傅恒疑似指責的話語,瓜爾佳氏一撩眼皮,“怎麽不是時候了?難不成就我這個做額娘的心急,你不心急?”

傅恒心中湧上極強的求生欲,瞬間閉了嘴,斟酌了幾息,溫柔道:“我自然心急。只是……”

只是姐姐是何反應?夫人有沒有遭到訓斥?

他擔心啊!

他借著喝茶的姿勢,咳了咳,緩解了尷尬,轉移話題道:“皇後娘娘怎麽說?”

瓜爾佳氏捧起茶水,輕抿一口,斜了傅恒一眼,輕哼一聲,自得道:“娘娘說,純貴妃心中的最佳女婿人選,就是福隆安。萬歲爺也有讚同之意……”

傅恒“噗——”的一聲,茶水全噴了出來,咳得驚天動地,嚇得瓜爾佳氏連忙上前給他順氣,“爺,喝茶小心些……”

“咳咳咳,沒事,沒事。”傅恒的臉被嗆得紅了起來,激動席卷了腦海,他追問道,“這樣說來,福隆安尚公主,乃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?”

方才讀書的悠閑勁全都不見了,現下,他當真是一個操心的老父親。

瓜爾佳氏一拍手,笑道:“可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兒?咱們富察家,可要出一個和碩額駙了!”

說罷,她又睨了傅恒一眼,“照你那法子,福隆安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娶上媳婦。若沒有我,能成麽?”

傅恒震驚過後,一個勁地應是,好話不要錢地說著,哄得瓜爾佳氏眉開眼笑起來。

他琢磨著,改天得求見萬歲爺,行大禮謝個恩才好。

聖恩眷顧,真是聖恩眷顧,福隆安上輩子做了什麽善事,竟能尚了和嘉公主?

**

紫禁城,景仁宮。

純貴妃滿心歡喜地對老嬤嬤道:“真是老天保佑……我的和嘉能夠有個好歸宿……”

說著說著,她竟紅了眼眶,“皇後娘娘轉告了忠勇公夫人說的話,本宮這心啊,總算落到了實處。”

純貴妃最中意的女婿人選便是福隆安,但實話說,富察家還真不需要尚公主來維持家族的榮耀。

那是媒人踏破門檻的勳貴之家,福隆安恰逢婚齡,更是各家夫人們虎視眈眈的香餑餑。

她向皇後娘娘委婉地提了提,心下其實忐忑不已。忠勇公傅恒會怎麽想?他的夫人瓜爾佳氏會怎麽想?

忠勇公府聖眷超然,若是不願意尚公主,萬歲爺自然不會勉強。

純貴妃這幾日焦灼焦灼的,生怕看中的女婿被人搶了去,誰知柳暗花明又一村,忠勇公夫人親口說,福隆安自個提出的尚公主。

他心儀的對象便是和嘉,純貴妃別提多喜悅了!

老嬤嬤連忙安慰她:“娘娘,大喜事啊,您怎麽能哭呢?”

“好好好,本宮不哭……”純貴妃用帕子抹了抹臉,露出了笑容。

說罷,她一反常態,少見地風風火火起來,“早先準備的嫁妝,再清點一遍,打開庫房,把那對鑲了金絲的鴛鴦瓷瓶拿出……”

老嬤嬤欲言又止地看向她。

純貴妃停頓了許久,笑嘆一聲,“瞧我,樂得腦子都不清醒了。你們公主去哪了?本宮有事尋她。”

……

和嘉公主聽了靈嘉的話,腦子一片空白,嘴唇張了張,顫聲道:“你說……福隆安,富察少爺,他心悅我?”

靈嘉重重地點了點頭,附耳過去,悄聲道:“他親口說的。郡王告訴我,他這幾日抓耳撓腮的,正想著怎麽求親呢。”

說罷,偷偷地笑了起來,一邊觀察和嘉的面色。

“不可能……”和嘉茫然地眨眨眼,攥緊了衣袖,許久之後輕輕道,“七弟是在騙我吧。”

靈嘉猛搖頭,“他說的都是真話,他還說了,若是四姐姐不信,可以讓富察少爺當面說這些。”

和嘉呼吸一重,慌亂了起來,擺擺手,“那、那怎麽行?七弟太過亂來……”

她的語調都是支離破碎的,有喜悅,有不可置信,更多的是抗拒。

抗拒?靈嘉一驚,察覺到了不對勁,急忙握住她的手,“四姐姐,你別急。”

“郡王想讓我問問你,有心上人了嗎?”靈嘉忍住打永琮的沖動,小聲道,“若是沒有,可以考慮考慮福隆安,幸福有保障,終生無憂愁。”

這是永琮的原話,樸實無華,像極了喊口號。

和嘉:“……”

她渾身的荒謬之感倏然褪去,回到了現實當中,原來這不是做夢。

和嘉牽了牽唇角,笑容如曇花一現般,艱難道:“我心悅他,但我們不合適。”

更何況,他不是這樣的人。

怎麽會突然說喜歡?

想來想去,定是他長輩們的意願了。

純貴妃遣人來喚,靈嘉怔楞在原地,喃喃道:“不合適?”

**

“不合適也晚了。”永琮再一次下地歸來,氣喘籲籲地拍了拍大腿,“舅母都上達天聽了,福隆安已是板上釘釘的和碩額駙,怎麽不合適了?”

他唔了一聲,疑惑不解,“難不成四姐姐有心上人了?”

“哪有!別胡說。”靈嘉左瞧右瞧,見周圍沒人,這才悄悄道,“她親口說了,喜歡的就是福隆安。”

永琮嘶了一聲,臉色頓時凝重了起來,這下情況覆雜了。

互相喜歡,這不是皆大歡喜嗎?

任他想破了腦袋,也沒有想出來和嘉說“不合適”的緣由。

琢磨了半晌,永琮的神色越來越凝重,惹得靈嘉放輕了呼吸,跟著害怕起來。

“你去景仁宮,約四姐姐來禦花園最右側的拐角處……”永琮肅然著臉,叮囑了靈嘉一句,隨即撒腿狂奔,跑向了乾清門。

看那奔跑的速度,誰也看不出他正飽受種田的折磨!

靈嘉握緊拳頭,重重地嗯了一聲。

……

“快要下值了,也不差這麽一星半點的時間。再不走,你媳婦兒就要跑了!”永琮齜牙咧嘴,彎腰錘了錘大腿,“爺爺我快要累癱了……”

福隆安皺起了眉,任由永琮拉著來到值房,疑問道:“什麽跑了?”

他的額駙之名,難不成還有變數?

“還有,表哥,你不是我爺爺……”福隆安眉頭擰成了毛毛蟲。

永琮:“……”

永琮服氣了,一巴掌拍去,“再磨磨唧唧的,你就做不成額駙了!四姐姐親口說了‘我們不合適’,再不去問個清楚,當面表白,你就打一輩子光棍去吧!”

福隆安霎時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,心中惶惶然,正要換下侍衛服,永琮又是一掌:“你傻呀,禦花園也有侍衛值守的。還不走?”

……

終於讓兩人見了面,永琮發誓,這輩子都沒那麽累過。

他已經不是鹹魚,而是一條死狗了!

靈嘉從墻根處探出頭,悄悄朝亭子的角落望去,又縮了回來,見永琮痛苦地癱在地上,呈大字型,頓時心疼壞了,摸摸他的腦袋,小聲催促道:“我扶你去休息。”

永琮搖搖頭,痛苦地閉了閉眼,挪了挪屁股,伸出手——

扒在了墻根處,伸長脖子,雙眼放著光芒,有氣無力地啞聲道:“待會……再休息……我總要……看個夠本吧?”

說著,呼呼地喘著氣,脖子伸得更長了。

靈嘉:“…………”

另一邊,福隆安手足無措,著急地解釋道:“我怎麽會嫌你公主的身份?我是自願的,沒有被逼!”

和嘉公主一見他,眼眶就紅了,雙腳止不住地抖,想跑,卻提不起力氣。

聽見這話,她茫然地朝他看去。

“是貴妃娘娘同你說了,我額娘進宮的請求嗎?”福隆安目光炯炯地看著她,小麥色的肌膚漫上了紅暈,“那是我和額娘提的,我說,我福隆安要尚公主,她拗不過我……”

和嘉深深地吸了口氣,顫抖道:“我……我信。你別說了。”

“那天表哥問我,有沒有心悅的人,我想起了你送我的藥膏,還想起了木蘭秋狝,我們一起捉過兔子,下過河……”福隆安直直地望著她,像是要望進她的心底,執著地問,“我們怎麽不合適了?”

他對溫柔善良的姑娘有好感,這一切的源頭,不就是她嗎?

和嘉睜大眼睛,捂住嘴唇,好似漂浮在雲端裏,五彩煙花在眼前炸開,炸得她心頭熾熱,喜悅上湧,驅散了沈積已久的掙紮,痛苦,還有微不足道的自卑。

一滴淚淌落下來。

她的意識漂浮著,見自己吶若蚊蠅的聲音:“額駙是公主的附庸……你出身名門,又有一身真本事,我、我不願你被束縛。”

更不想多年以後,看見心上人怨恨的目光,那和刀割有什麽兩樣?

福隆安一怔,許久沒有說話,原來這就是“我們不合適”的緣由。

他握緊了拳,想了想,組織了一會語言,鄭重道:“我不在意這些。若你在意,也沒關系……我將創下不世功勳,讓世人知道,我們是並肩同行的夫妻,不是誰的附庸。”

永琮縮回脖子,重新癱在地上,癱成了大字型,有氣無力,斷斷續續地道:“功……勳?先給辛苦費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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